郁郁葱茏的密林在燥热的烈风中绿波翻涌，小艾两人在林间踏着枯枝败叶一路向南，盘根错节的林木仿佛织就了一张网，令二人左拐右转晕头转向。
望着遮天蔽日的林木，小艾只感觉头晕脑胀，要不是密密层层的枝叶上方还有日头供以方向，怕是二人得迷失在这密林之中。
小艾身上背得有不少鱼干和果子，鱼干是前几日刚到河岸这边时在河边捉的，鲜鱼不得存放，只能晒成鱼干带在身上备用，果子则是在林子里找到的，装了满满一包袱。

此时的小艾浑身都被汗水打湿透了，背上的包裹仿似千斤顶，压的他喘不过气。小雪也是脸蛋儿绯红，气喘吁吁，累得腿脚直发软。
在一处稍微宽敞通风的山坡上，二人坐在地上歇脚，小雪倚着一棵树，眼皮重似灌铅，只坐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，小艾耷拉着脑袋，任汗水顺着脸颊淌下，砸在石块上，想着成仙，想着往事，渐渐地眼皮也开始打架，模模糊糊中，他感觉好像有谁在看自己。

他抬起头，竟看见长安城外遇到的那两个神仙正架云浮在半空看着他，嘴里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。过了一会儿，那两个神仙忽然指着他说了句什么，他竖着耳朵，却什么也听不到。他心里着急，大声说自己听不到，可是那两个神仙却置若罔闻，依然是指着他，嘴里不停说着话。
他一着急，猛地站起来大喊道:“你们到底在说什么，我听不到！” 那两个神仙似乎听到他的喊声后，竟生气了，只见他们手中凭空出现几块石头，而后对着自己掷了下来，他慌忙躲闪，那石头却像有了眼睛，对着他的额头就落下来。他吃痛求饶，但更多的石头落了下来，根本无处可躲，砸了半晌，那两个神仙似乎觉得石块威力太小，只见他们凭空一划，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半空中落了下来，小艾满心绝望，已无力躲闪，只能看着石头一点一点的接近……
“啊！”
大叫一声，大汗淋漓的小艾从梦中惊醒。

刚醒转的小艾还未来得及舒口气，头上猛地传来痛感，而后一个干果从头上落了下来。
他捂着头抬眼望去，只见一只猴子在树枝上蹦来蹦去，不时地还伸手从枝叶里摘一个果子握在手中。
看到这，小艾登时明白了，原来是这猴子在犯浑，拿干果砸自己。 他站起身来，拾起地上落的果子往猴子身上砸去，奈何猴子身手了得，上蹿下跳，看的小艾眼花缭乱，直到地上的果子扔光了也没碰到猴子一下。

“叽叽……”
猴子龇着牙，耀武扬威地看着小艾，叽叽喳喳地大笑起来。

“臭猴子，有本事你下来！”小艾气的不能自已，指着猴子乱喊一通。

小雪这时也醒了，看清眼前的情况，又觉得好玩，又有些害怕，不知所措的站着。
“小雪，我们走，这只疯猴子会砸人，太坏了。”小艾拉着小雪就走，小雪偷眼看了看老神在在的猴子，对它悄悄做了个鬼脸。
“叽叽……叽……”
猴子蹲在树上看着两人走了，好像失了乐趣一般，左看看右看看，在枝桠上腾挪跳跃一番，随后消失在浓密的枝叶中。
…………

“呸！这藤条上好多粉，弄得满脸都是，小雪，我脸上有没有？”
“嘻嘻……，小艾哥哥成了花脸将军啦！”
小艾拿着一根树枝，小心翼翼地把纠结密布的藤条分出一条通道来，以免被上面的针刺扎到。
“小艾哥哥，刚才好像有个东西从上面飞过去……”小雪紧紧拉着小艾的胳膊，略显紧张。

“眼花了吧？！呼……灰真大。”小艾一边小心撩开藤枝，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。
“啊，是猴子，是猴子……”小雪惊叫出来。
“哪呢？……嘿，这猴子不会是跟着咱们呢吧？！”小艾抬头就看见一只猴子悠哉悠哉地坐在树枝上，啃着果子瞪着红眼看着他们。

“喂！你跟着我们做什么？”小艾试探性地问了声，也不知它能不能听懂。
“啪！”一颗果核砸在他额头上，给他疼的龇牙咧嘴。
“你！……你有完没完了？！”
“叽叽……”
“…………，什么意思？”小艾扭头问小雪，小雪摇摇头，她也不知道。

“那个……，你之前砸我的事就算了，我不跟你计较，你走吧，别跟着我们了。”小艾仰头对着猴子喊。
猴子抓了抓尾巴，瞪着眼睛看看他，又看看小雪，然后继续啃果子。
“它听不懂，小雪，咱们别理他。”

“可是，它砸你怎么办？”

“呃……”
随后的半天时间里，一只猴子，两个孩子，在同一片荆棘密布的林子里，僵持了下来。
在猴子滚圆的眼瞳中，印出一个不停捣鼓着荆条身影，只见他把荆条上的刺一根根拔掉，然后一条条串联到一起，最后编制出两个粗陋的斗篷，两个人一人一个顶在头上。
心满意足的摸着头上的斗篷，小艾仰着头对猴子炫耀。

“啪！”抬头的瞬间，一颗黏糊糊的果核准确地砸在他鼻子上。

“哎哟！这死猴子，疼死我了。”小艾气恼无比，又毫无办法，最后只能揉着鼻子闷头向前走。

树林的路越来越难走，可能是连着山脉，后面的路时高时低，时而有陡坡，时而有沟壑，二人一路走走停停，一个月眨眼过去。
一月之中，被雨水淋过十几回，被蚊虫叮咬无数次，这期间也遇过一次险境，那是在一条山涧旁，他们碰上了一只黑熊，好在当时距离远，黑熊在饮水也没看到他们，不然，后果很难预料。

“叽叽……”

小艾听到这个熟悉无比的声音，连头都懒得抬了，这只黑子不知哪根筋搭错了，一个多月里，一直跟着他们两个人，有时趁小艾方便的时候，就是几棵果核掷下来，让小艾苦不堪言，心中怨气冲天，但面对飞檐走壁的猴子，又无可奈何。

…………

时间就如指尖流沙，在这深山老林里一路走走停停，坎坎坷坷，不知觉间，已入了冬。

寒冬腊月，鹅毛大雪漫天飞舞，厚厚的积雪封住了路，小艾、小雪二人只能躲进山洞里，生火取暖，火堆旁还有了个身影——猴子。

说来可笑，这只猴子在跟了二人两个月，砸了小艾两个月后，竟然砸出了感情来。
在秋末的时候，小艾两人苦寻野果不得，正愁容满面，猴子搂着几颗果子跑来献殷勤，那次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正面接触，双方印象良好。许是小艾被砸习惯了，竟没找猴子复仇。

也因此，南行路上又多了一个‘人’，整日里“叽叽喳喳”虽然聒噪，却很温馨，也比之前热闹了许多。小雪每日里跟猴子说说笑笑，算是找到聊伴了，尽管也不知道猴子能不能听懂，她落个自己开心。

有了猴子‘入伙’之后，二人轻松了太多太多，猴子天生谨慎，也使得二人躲过许多不必要的危险，再者猴子喜欢吃野果，每次都给二人带一堆，这也解决了二人温饱问题，所以，有了猴子之后，这一路变的轻松且欢愉。

“猴大王，你去探探路行不行啊？看看有没有野兔啊什么的，这雪太大了，不存点粮食咱们饿不了几天的。”小艾咧着嘴讪讪地笑着说。
“叽叽……”
猴子眼珠子转了转，随后就盯着小艾，那眼神仿佛在说‘你怎么不去，一天到晚使唤猴子，平时给你们弄果子，这大雪天还想让我跑腿!’ 小艾似乎也读懂了猴子的意思，忙不迭的拍马屁：“哎呀，你猴大王是林子里的大王啊，你一出马，一个顶俩啊！”说着还竖起大拇指。

“嗤嗤……”猴子咧嘴不屑地嗤嗤两声。

小雪看小艾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表情，也笑了起来，对猴子说道：“猴大王啊，你看我们瘦的成什么样子了，再不吃点东西，风一来就给我和小艾哥哥刮跑啦！到时候你找都找不到我们了。”
小艾看着小雪循循善诱的样子，心里好笑。不过小雪说的也是实话，如今的小雪面黄肌瘦，本来柔软黑亮的发丝也变得干枯泛黄，还不如当初行乞时吃的好睡的好，几个月前还白白嫩嫩的小丫头，如今竟成这般模样，着实让人心疼不已。

其实小艾他自己也是如此，骨瘦嶙峋，蓬头垢面，若风力大一些，真有可能给他吹飞了。 最终猴子还是出去了，约摸一个时辰左右，猴子披着一身的雪回来了，对着小艾、小雪“叽叽”叫着，两只‘手’在胸前比划了几下，就给小艾打了个跟我来的手势。

“小雪，你在这等我们。”

小雪点点头：“嗯，小艾哥哥跟猴大王要注意安全喔！” “会的，等我们回来。”

大雪还在下，小艾跟着猴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林子里走，入目是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。
小艾揉了揉眼睛，眼前的一切都白的刺眼。 走了约摸半柱香，猴子停了下来，指着一块隆起的地方叽叽叫唤。

“这？”小艾轻声问。
猴子：“嗤……”
小艾看着隆起的雪包，寻思着里头是野兔还是野鸡， 左右看了看，也没找到棍子，最后不得不徒手上阵。
一点一点扒开雪层，小心翼翼的把雪包的积雪清理干净，终于看到几根杂草在一起一伏的是耸动着。

小艾并没有雪地里逮野物的经验，只能凭感觉做判断。他看着起伏的草根，他想了想，把身后带着的包袱解开，摊在手里，然后猛地盖在杂草堆上，然后使劲一兜，手里传来剧烈挣扎，小艾咧嘴一笑，草堆里的东西被抓了出来。
他谨慎的抓紧包袱，一点点的分开个口子，看了一眼，是野山鸡，摸起来很肥，小艾心里乐开了花。

回到山洞，小艾坐在火堆旁瑟瑟发抖，等暖和一点，他才解开了包袱把山鸡拿出来。山鸡扑凌凌的想飞起来，强壮有力的膀子让小艾废了吃奶的劲才拽住。

老实说，小艾还是挺害怕杀这种大体型的家伙的，总觉得心里特别的别扭，当初扎鱼来吃的时候也是这样，这可能是所谓的善心，但冷酷的季节，窘迫的现状，令他不得不杀生。

小雪既害怕又不忍，就捂着眼不看，猴子倒是咕噜噜转着眼睛看着，不过当看到小艾一石头砸下去的时候，吓得尾巴一卷，忙的扭过头。

而小艾拿着石头，对着它头就砸了下去的时候，心里则默默念着寺庙里听来的大悲咒。

蜕光了毛，用山洞外的雪给表皮洗了干净，而后便穿架烧烤。只烤了一会儿就油汁四溢，果然是只肥鸡，油特别的厚，一滴滴油落在火堆里，滋滋作响，油大烤起来倒也不怕焦，小艾又从怀里掏出几颗干果，砸碎了撵成粉，撒在飘着香的肉上。
这种不知名的果子，新鲜时味酸，干了则咸， 小艾特意让猴子给摘了好一包带在身上备用。
野味特别鲜，肉也非常紧实，嚼劲十足。二人吃的很香，猴子撇着嘴啃着果子，懒得看他们饥不择食的样子。
这雪仿佛是天上的仙女洒下来的云絮，止也止不住，一下就是一个多月。
三个小身影就在山洞里呆了一个多月，吃的全靠他们的猴大王和小艾联手寻觅，深山老林不缺野物，虽然后半个月积雪太厚无法找到野物踪迹，但有猴子在，树上鸟巢里的鸟和蛋倒是逮的轻而易举。
近两个月时间过去，大雪终于稍稍缓和了一些，小雪因为实在太无聊，在山洞前堆了大大小小十多个形态各异的雪人。小艾也长出了一口气，心想若是这雪再这么落下去，恐怕连能烧的材火都不容易寻到了。
反正无论如何，看情况，雪是快停了。
尽管雪要停了，但几人还是不能即刻上路，这冰天雪地的冷寒不说，单就厚约五尺的积雪便令他们寸步难行，他们要等冰雪融化。
阳光透过云层投射下来，照在雪地上，反射的光刺的人睁不开眼。
积雪化的很慢，二人也不急，猴子自然更不急。 这一等，就是大半个月过去。 化雪是最冷的时候，二人把所有衣物都裹在身上，山洞里的火更是没有敢熄灭过。
小艾看了看天，日头渐暖，寒风也缓了许多。应该过不了多久，就可以启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