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，眼眶黑黑的小艾刚从桥洞里爬了出来，小九与二蛋也跟了出来。
二蛋道:“昨晚想了很久，我们都觉得，你说的对。”
小九道:“每天吃不饱，夜里还睡不暖，况且还有那帮老乞丐来欺负，我们几个确实活的太艰难了。”
小艾惊喜地问道:“你们都决定要去求神仙了？”
“嗯，决定了！小雪也肯定会去的。”
得到了答案，小艾揉了揉眼睛，欣然道:“把小雪喊起来，我们一起讨些银两馒头，快快出发。”
…………
午时，四个衣衫褴褛，瘦弱不堪的小乞丐，笑嘻嘻的出了城门。
甫一出城，三个小乞丐就把小雪推到一边，然后在小雪的抗议声中，三人对着城门方向，撒了整整憋了一夜加半天的童子尿。
这座屹立千百年，庄严肃穆的古城，尽管很富裕，也很美，却没有一个温暖的地方，能让四个可怜的小乞丐安身。

不知是世道让人不得不踏步前行，还是欲望驱使着沉重的脚步，总之，四个小乞丐怀揣着成仙得道的宏伟梦想，踏上了前途和命运皆难预料的行程。
………………
小小的四个身影，在厚重的土地上，在凛冽的寒风中，坚强地走着。
天光逐渐暗淡，奔劳一日的四人都已精疲力竭，一路南行，这大半日也不知行了多少里，终于在一座村子前，实在是走不动了。
二蛋提议去村子里讨些吃的，让小艾几人等在村外。毕竟是乞丐，人去多了反而不好，这是他们总结出的经验。
天空如藏青色的帷幕，缓慢而优雅的落下，远处的山林愈发幽静，身前村庄的灯火却愈发明亮，就如当空的皓月，轻轻柔柔，却又光芒耀目。
就在三人饿到前胸贴后背之时，二蛋终于带着食物回来了。
几人饥不择食，狼吞虎咽，小九甚至把包着馒头的油纸吃了一块都未有所觉。
待几人都吃饱了，才起身找住所。他们是没胆量去别人家里借宿的，一身酸臭味儿，谁又愿意给他们房间住。好在村子外沿有不少麦秸垛，几人小心翼翼的掏空了四个相邻的垛底，而后各自选了一个，便和衣而眠。

………………

第二日，四人起的稍晚，出了垛山，见村里已是炊烟袅袅，甚至还有饭香。
二蛋道:“昨夜我去讨的，今天不去了，他们该是记得我了。”

小艾道:“我去吧！你们把这些秸秆放好回原处，而后在此地等我。”说着便向村子走去。
此地离长安城不多远，乘车也就两三个时辰便到了，故而家家米面伙食充裕，加之靠近城邦，亦沾染了些城内名流一些习气，那便是显得豪气大方，不拘小节，偶有乞讨者进门，也会多给些吃的。
心满意足的捧着馒头，连连道谢，望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，小艾忍不住问道:“请问，老人家可知九嶷山在何处啊？”

那老人家闻言，皱眉想了想，摇了摇头，道:“不曾听闻哪有座九嶷山啊？难道是新起的山名儿？”
小艾询问不得，也未放心上，毕竟相隔数万里，不知道也属正常，又连声道了谢，而后回转寻了小九几人。
一块方布，七个馒头，这一天的吃食是有了。
“都舍不得走了，这村里人真好，一讨就能讨来白面馒头。”小九依依不舍地看着越来越远的村庄。
“那是因为咱们不常来，就跟城中那些酒楼似的，偶尔去一次，还有根鸡腿吃，若天天去了，剩饭都没一口。”二蛋撇着嘴说道。
“对啊！要不是小艾哥哥聪明，小雪可是天天都吃不饱的。”小雪嘟着嘴，一副委屈的模样。
小艾看着可怜兮兮的小雪，安慰道:“小雪这么可爱，怎会有人忍心让你饿肚子呢？！” 这话的确不假，小雪虽是乞丐，整日里衣衫褴褛，头发蓬松且乱，小脸儿也时常灰扑扑的，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，精致的小鼻子，还有光洁平滑的额头，无不证明她是个小美人坯子。
也不知是谁家人如此狠心，三岁便弃她于城外，认她自生自灭。也幸好是被一个老乞丐养活了，可就在去岁初，老乞丐冻死在飘香河边，小雪又孤苦无依，抱着老乞丐哭了一整日，最后被小艾看到，便叫了小九几人，在河边草草挖了浅浅一个坑，把老乞丐埋了，而后小雪便跟着小艾几人了。
四人之中，孤苦者皆是。又如小艾，他原名本叫骆星河，出身在书香门第，故而能识字通文。七岁那年，他爹不知得罪了谁，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，他能幸免于难还是因为他娘亲给他藏于暗室，躲了整整七日七夜，直到再也寻不着吃的了，才不得不偷着跑了出来。
出来后，他跑遍整个院子，却谁也寻不着，疼着他的娘亲，严厉刻板的父亲，可爱机灵的妹妹，呆头呆脑的弟弟……

所有人都不见了，唯有门前大大的封字条幅，在风中猎猎作响。条幅上朱红色的官印，如血一般，深深烙印在他眼底，扎的他喘不过气来……
这些往事，他谁也不曾提过，一直深深埋在心底，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愿回想，这注定是一个惨痛且不能说的故事。

“诶，你们说，等咱们成了神仙，是不是想做啥就做啥了？”小九问。
“都成仙了，肯定是想做啥就做啥了，不然成仙干嘛？”二蛋答。
小雪看着他俩，又看看小艾，满脸的疑问。

“应该是的，成了神仙就能飞天遁地，移山倒海，到时候别人许愿，咱们就去给他们显灵，哈哈哈……”小艾笑哈哈的回答。

小九忽地想到什么似的，道:“哼，等成了神仙，我要先回长安城，把大头他们变成野狗，看他们以后还敢欺负人。”

二蛋深以为然，跟着道:“对对对，把他们变成狗，还不给他们东西吃，给他们拴起来，不让他们跑。”

小雪想了一会，问小艾，“那小雪想要好看的衣服可以么？让老乞丐爷爷活过来可以么？”
小艾有些语噻，想了一下，道:“肯定可以啦！都成神仙了，肯定要什么就有什么啦！”
得到答案，小雪开心的笑了起来，一排洁白的贝齿迎着晨光，格外好看。 四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朝南而去，阡陌交错的田埂上，零零散散的落下一行浅浅的脚印。
………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