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晃半月时光过去了，四个风尘仆仆的弱小身影不曾停歇，一路向南而去。
最初的欢声笑语似乎少了一些，疲累怨声似乎多了一点。

“咱们走了多远了啊？离九嶷山还有多远啊？”
“应该还有很远吧？昨天问的那猎人不都说没听过九嶷山嘛！”
“那咱们离长安城有多远了啊？”
“好像是有两百多里路，我也不知道，那猎人是这么说的。”

“…………”
一日复一日，每天似乎都一样，每天似乎又都不一样。

又是几日过去，小小的几个身影在路边停了下来。

“好累啊！小雪走不动了，小艾哥哥，歇一会吧！”
连日赶路，几人都已不堪重负，本来瘦弱单薄的身体，愈发沉重了。
在官道旁的草地上，四人躺了下来，小艾直觉着腰酸背痛，四肢疲累无力，心想‘我都如此，更别提他们了’。
扭头看了看小九、二蛋、小雪三人，果然一个个眉头紧锁，呼天喊地。
“累死了，哎哟，累死小爷了……”小九唉声叹气的捶着腿。
二蛋也喘着粗气，“又累又饿……到底还有多远啊！”

看着士气低沉的小伙伴们，小艾搜肠刮肚的组织语言安慰，“天降大任于斯人也，必先劳其筋骨，苦其心志，饿其……”

小九打断道:“快别说饿了，越说越饿……”
二蛋道:“而且说了我们也不懂，就只知道很有道理似的。”

小雪道:“本来就很有道理。”
二蛋问，“难道你懂？”
小雪理所当然的回道:“不懂！”
二蛋:“嘁！”
小九:“噗！……”
小艾:“…………”
歇了一会儿，几人再次启程，小艾嘴里叼着草根，嘴里哼着青楼里听来的曲子，算是解闷了。
黄昏时分，天光暗淡，气温陡然下降，四人跺着脚取暖，却都实在走不动了。
小艾放眼望去，林间一片静谧，唯有晚风呼呼作响。看情形，附近怕是也无村庄，小艾不由苦恼想道:看来只能露宿野外了。
好在此处山洞较多，小艾寻了一个可栖身的山洞，几人鱼贯而入。

二蛋搓着手，哈着气，从洞外弄了些干枯的树枝碎叶，小九则从身后拿出两块石头对着树枝一阵打砸，一会儿工夫，就燃了起来。
“呼……真他娘的冷。”
“就是啊，快冻死我了。”
“咱们得想办法弄点吃的先。”小艾看着他们，心里也一阵阵乏力。
又冷又饿，确实很难忍受。
“小雪只想先睡一觉，可肚子又饿的咕咕叫，睡也睡不着。”小雪耷拉着小脑袋，抱着膝盖，小声呢喃着。

“怎么弄吃的啊？连人都没一个，也没地方讨啊！”
“对啊，我刚出去拾材火，跑了好远也没见地上有一颗地瓜。”

“我也没看到有什么果树可摘的。” 小艾坐在火堆旁，听着他俩的无奈，双目无神，也不知如何是好了。

一时间万籁俱寂，唯有火堆里劈啪作响的燃烧声在回荡。

“嘶~”
“嘶~”

嗯？ 什么声音？ 就在几人都不说话的时候，隐约有丝丝声从洞中传来。

“嘶~”
又听了一会，丝丝声，隐隐约约，却的确是有声响的。

小九似乎也听到了，顿时有些怕了，小声道:“里头好像有东西？”
二蛋闻言，忙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，颤抖着声音问:“我……也听到了……”

小艾本来没做多想，现在被他俩一说，心里也莫名的一阵恐慌。这可是荒山野岭啊，要是有个孤魂野鬼什么的……越想越害怕，手都不自觉地抖了起来。

抬头看了看缩在一团的两人，又看了看昏昏欲睡的小雪，尽管心中害怕万分，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小声说道:“我……我去看看……”
二蛋担忧的拉着小艾，“艾哥，要不……咱们走吧，别去看了……”

小艾哭丧着脸，咬了咬嘴角，最后还是坚强的回道:“外面太冷了，出去怕要给冻死。”
说完拿起一根燃着火焰的树枝就踅摸着往里走去，好在山洞不是两头通的，虽然阴冷，却没有风。
借着微弱的火光，小艾一步步走向山洞深处，每走一步都心惊胆战，感觉是在靠近一个择人而噬无底深渊。

“嘶~嘶~”

响动清晰无比，仿佛就在耳边，小艾浑身冷汗，僵硬的挥着手臂，把火光伸向幽暗的前方。

终于，他看清了声响的来源。

那是一条有自己小腿粗的蛇，体长过丈。似是看到火光，它猛地曲起身体，本在摩擦石块的尾巴盘了起来，高高地抬起了头颅，泛着幽光的瞳孔阴冷地注视着小艾。

小艾被这一盯，瞬间头皮发麻，脑子里一片空白，吓的腿都有些发软，本能的就要摔倒。

好在身侧就是石壁，他稳住了身体。之后哪还敢逗留，颤颤巍巍的往后退了几步，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，每退一步都觉得呼吸困难一分，还没走几步都觉得快要窒息了。

那条大蛇一动不动，昂着头，吞吐着猩红的蛇信，紧紧地盯着小艾的一举一动。 在这种精神负重下，小艾感觉自己心都快要跳出来了。

一点一点的退出了十几步距离，恨不得自己长出一双翅膀马上飞出去。

终于，他退到了转角的地方，看到那条大蛇还是没有动作，小艾转身撒腿就往外跑，半刻也不敢停留。

一口气跑到洞口，小艾猛地拉起已经睡着了的小雪，大声喊道:“快快快……快跑……跑……”

小九、二蛋两人本就恐慌异常，看到小艾脸色苍白地狂奔过来，也就已经站了起来，这时听到惊恐万状的喊声，惊慌失措下，什么也没问，撒丫子跟着跑了出去，几个瘦小的身影很快便融入夜色之中。

“嘶嘶~~”
嘈杂声来的迅猛，去的更快。片刻之后，只余下洞中隐隐传出的丝丝声。

………………

昏黄的月光给寂静的山林铺了一层柔光，本就幽深的山林间，更添了几分神秘。
几人也不知跑了多久，终于在一个土坡上停了下来，他们谁也跑不动了。

“小……小艾哥哥……呼……怎么……怎么回事啊？”小雪虽然不明所以，但看到几人惊恐的模样，亦吓得神不附体，一路上也不敢说话。这时停下来，她才气喘吁吁又带着一丝哭腔问。
她早已没了力气，要不是二蛋、小九两人轮流扯着她跑，她早就动弹不了了。

“对……对啊……艾哥……你……你看到啥了？”小九无力的躺在土坡上，浓浓的惧色写在脸上。

小艾瘫坐着，心还在砰砰直跳，脑子里尽是那双寒光闪烁的阴冷瞳孔。
“你说啊小艾哥！”二蛋长长地喘了几口气，见小艾还不说话，忍不住扯了扯小艾的袖子问。

“我看……咳……我看到一……条大蛇。咳咳……”又重重咳了几下，感觉嗓子好受些了，小艾才接着说:“那蛇很大……有我腰粗，比那可树还长。”说着指了指身前不远处一棵一丈有余的枯树。 小九三人顺势看了过去，顿时吓得一哆嗦。这得多大的蛇啊？！

小雪更是哆哆嗦嗦的依偎进小艾怀里，不敢抬头，把整颗脑袋埋在小艾的衣裳里。
见状，尽管惧意未消，小艾还是摸着小雪的脑袋，安慰道:“好啦，好啦，我们跑了这么远，那条大蛇肯定追不上我们的，别怕了。”

虽然这么说着，眼睛却还在四处搜索着，身怕突然窜出条大蛇来。 小九跟二蛋也向小艾这里靠了靠，显然也是担惊受怕着。

“嗯，小雪不怕了。”小雪嘴上这么说，脑袋却还是埋在小艾怀里，显然她还是害怕。

小九和二蛋虽然什么也没说，但从他们表情就能看出，他们也都是惊弓之鸟了。
恐慌和疲累双重积压之下，四人个可怜的小乞丐，紧紧挨在一起，漫无目的的看着苍穹挂着的缺月，谁也说不出话来。
没过多久，在浓浓的夜色中，就都沉沉的睡去了。 夜，依然寂静，依然神秘。
四个小小的人儿，拥在一起，在刺骨的夜风中，不知梦些什么……

………………

晨光熹微，月隐日出，朝霞挥舞着万丈虹彩，在天地间肆意闪耀着光芒。
一束光透过枝叶，落在小艾脸上，小艾使劲眨了眨眼，睫毛上有些冰晶，在睁眼的瞬间流入眼眶，一阵冰凉过后，睡意全消。

“小雪，快起来啦！”小艾一睁眼便看见小雪伏在自己身上睡的正香，本不想叫她起来，但身体上传来的麻木感，让他不得不叫醒她。
“哈欠……”小九伸着懒腰站了起来，眼睛却还眯着，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。

“二蛋，二蛋快起来。”小艾推了推身边四仰八叉的二蛋，一边推一边喊。

小雪迷迷糊糊的站了起来。 那边小九也清醒了，忙的蹲下来，哈着手取暖。
二蛋却在还躺着，脸色绯红。 小艾揉着胸膛站了起来，伸手去拉了拉二蛋。 扯了几下二蛋也没醒，小艾心里忽觉不对。忙去摸二蛋的额头，灼热滚烫的触感从手上传递而来。

小艾顿时惊慌失措，喊道:“坏了坏了，二蛋额头发热，可能染了风寒。”
小九和小雪一听，忙的过来摸二蛋额头。 二蛋脸颊红的太不自然，手心额头都是滚烫，这明显是害了病了。 小九急的哇哇乱叫，拉着扯着二蛋不知如何是好，小雪一下就哭的眼泪汪汪，小艾也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。

他们知道，染了风寒又无钱医治，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死亡。哪怕是在长安城里都是这样，更休说在这荒山野岭之中。

“二蛋哥……你快起来啊，二蛋哥……”小雪哭成了泪人儿，一下一下地拉着二蛋的胳膊。

“二蛋，二蛋，快起来，你他妈别……不能死啊！”小九语无伦次的跟着叫喊。

小艾使足了劲儿，把二蛋拉着做了起来，二蛋也终于微微的睁了睁眼。

“二蛋，你怎么样了二蛋？”小艾着急万分的看着二蛋问道。

“嗯……”二蛋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，:“头好晕啊……疼……”

“二蛋，我们去带你看大夫，你别急啊二蛋！”小艾说着就要背起二蛋。

二蛋刚趴在他背上，他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，两人一同倒在地上。
顾不得身上疼痛，小艾忙的扶起二蛋。小九和小雪只能看着干着急，小艾比他们大了两三岁，他都背不动二蛋，那他们都不行了。
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，小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